文/王思涵 臨床心理師
#微雷慎入
回到上一篇的開頭，「在仇恨與埋怨成為唯一解釋之前」，或許還有別的情感與故事，需要被看見。
在心理治療中，「父母」這件事總是萬年不敗的話題，確實在許多心理學的研究中，人之所以成為現在的樣子，家庭／父母，或者是其他早年的經驗，有相當程度的影響，如果眼前的那個他，太早去認同父母的委屈，或是很強烈的責怪父母，都是治療師停下來想一想的事情。
伸閱讀「關於父母跟孩子這件事」：goo.gl/uQmkdf
找到原因或許是重要的事情，但接下來，然後呢？如果責怪完一個人就能好起來，這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痛苦了。如果沒有氣完，談完，不會真正釋懷，那就好好的學生氣吧，但是學完之後，還是要看到眼前的路。
然後，真正重要的，是該怎麼走接下來的路，可以讓自己（或是眼前需要被幫助的那個他），過怎麼樣的生活。
電影與書籍還有個共通的議題是，關於家暴這件事，一個家暴，兩種路線，任何家庭問題都不會只有一種解法，回歸家庭有回歸家庭的好，寄養家庭有寄養家庭的考量。
小偷家族中有不只一個受暴人，「妹妹」凜/由里，凜/由里的母親，還有電影中暗示著「媽媽」信代或許也受過類似的遭遇。該怎麼來看媽媽跟母親這件事情呢？究竟是「誘拐」後學會偷竊然後被照顧更好，還是跟著親生母親的情緒起伏而「孤獨」更好呢？這件事情沒有標準答案。
電影帶出了一種思考，聯繫著所謂家人的，是利益，是生存，還是親情呢？我想或許是同一件事情吧，就像是上一篇文章說的，小偷家族，偷的是親情，每個人具在一起，貪的，跟偷來的，就是那個真實但是每個人都缺乏的家庭感。每個人都在這個家庭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，「奶奶」、「孫女」、「爸爸」、「媽媽」、「哥哥」、「妹妹」、「女兒」、「妻子」、「丈夫」，都是假的，也都是真的。
回到五味屋這本書，有段故事是這樣的，一個喝醉酒的家長帶著酒氣走到了孩子表演才藝的會場，當然造成了一場騷動，顧瑜君老師前往關心與引導之後，家長口袋帶著自己孩子親手做的邀請卡，擔心著自己來了之後嚇壞了孩子，也懊惱於錯過了自己孩子的表演。散場要離去前，家長對顧瑜君說了些感謝的話，非常平靜如一般人的跟著大家離開會場。走出大門前，忽然迅速轉身衝回剛才用餐的桌子，有點激動的要拿走那張剛才捏在手中皺褶的邀請卡（實際上在顧瑜君手上），取回後，小心翼翼的放回自己的口袋，說：「這是我的。」這份五味雜陳的愛的力量再次衝擊顧瑜君，因為這張卡片的邀請，召喚出不容易被看見的愛，讓外人很難理解的愛。
還有一段故事，某個夜晚，五味屋照顧的一對兄妹的父母爆發口角，甚至拳腳相向，還子窩在寒冷的屋外，顧瑜君老師原本要帶著孩子去「避難」，但誰知道，孩子居然說「老師我們不能走。我們現在走了，等他們不吵了找不到我們，會擔心。」這句話令人動人，也讓顧瑜君老師有了很深刻的體會。
「今晚我終於懂了，這些孩子不嫌父母貧窮、不恨父母沒有功能，孩子們清楚的、一再告訴我，再怎麼不好，我還是願意跟我的父母在一起，請給我們在一起的機會。他們告訴我，他沒有辦法過一種生活，有溫暖棉被可以睡，早上起床有飯菜、麵包可以吃，但是他的父母想看他卻看不著，他沒有辦法過這種『好』生活！」五味屋，跟顧老師團隊做的，不是讓小孩去過一般人說「好」的生活，而是給孩子們一個位置，一個能夠學到維生技能之外，人生從此也能夠有其他可能性的位置。
延伸閱讀「陪你一起愛自己「不夠資格」的父母」：https://www.twreporter.org/a/bookreview-5wayhouse-children-parents
電影裡也是一樣，到底哪一種生活對小孩來說是更好的生活，還是要回歸到每個個體的獨特性來看，孩子想要在哪裡，想要跟誰在一起，像是書本中的故事，如果孩子跟父母都還是很深愛彼此的話，他們需要的是一個更好的方法，能夠更好的去愛對方的方法。
回到心理治療來看，很多個案很愛自己的父母，但也很受苦於過往那些傷痛的互動經驗，想氣氣不出來，想愛也給不出去，那就是一般人無法理解，五味雜陳的親情。心理治療不會說你的父母對錯，也不會說你做的對或錯，而是明白你的需求，你想要前進不想被困住的需求，也明白現實生活的限制，然後陪著你，找到屬於你自己的力量，如同電影中，書本中，沒有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，就算是對錯，就算是法律，就算是表面上看起來是壞的，過不去的底下都藏著許許多多的原因跟能量，而每個人最終都需要在各種矛盾衝突中，找到自己活下來的力量，找到能讓自己呼吸，也能把愛給出去的方式。
有時候在家庭中，夫妻子女關係錯位，許多的渴望與愛擦肩，拋出的只是要求跟拒絕，心理治療，陪伴著站錯位置的他和她，去挖掘，找回一個更適合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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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王思涵 臨床心理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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